咕咚—并肩（十九）
十九
顾顺和李懂用了小半个月把沿海的城市转了一圈，步数排行榜上天天在榜首，拉开第二的好几千步。
走到后来，李懂腿都软了，睡一觉起来都缓不过来。顾顺让他歇两天，他不愿意，说出来玩儿要充分利用时间。
顾顺比他强，毕竟退役这么多年锻炼也没扔下。等临走前两天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明明就没有几步路了，李懂蹲地上说什么都懒得走了，非要歇一会。
顾顺也蹲下来，说，都能看见酒店的灯了，坚持坚持，回去好好歇着。
李懂戳戳顾顺的手，说，我一鼓作气走到这儿，有点再而衰三而竭了。
顾顺扶着他胳膊把他拉起来，背对着他拍拍自己肩膀，说，来我背你回去。
李懂看着他的背，挺拔又有力量，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顾顺背李懂走这点路其实不算什么事儿，但李懂就是心疼他，虽然自己确实累，也不忍心让他背。
这些天顾顺比他付出更多。李懂是越野的话，顾顺就是负重越野。
在外面的时候东西都是顾顺带着，李懂用相机拍拍这拍拍那，把这从未见过的风景都收进相机里，收进记忆里。
有时候还趁顾顺不注意的时候偷拍几张他。
李懂半天没动静，顾顺正要回头看看他干什么呢，就感受到了后背贴上来的温度。
李懂环着他的腰，脸在他后背上蹭了两下，闷闷地说，跟你蹭点力量。现在我又能一鼓作气了。
顾顺侧过身揽过他的肩，说，那行。咱走着。
李懂的肩膀被压在顾顺的手臂下，承担着这个人轻微的重量，看着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变成光影，又随着远离拉长。
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管路长路短，都变得很有意思。
第二天两个人哪儿都没去，李懂说自己再走就要虚脱了，而且明天就要回家了，就老老实实在酒店休整一天。
李懂坐在床上翻看着自己这几天放进相机里的劳动成果，把不满意的重复的删掉，看见自己偷拍的顾顺时又忍不住笑。
有仰着头喝水的，汗珠偷偷落下却被李懂捕捉到。
有扶着海边的岩石锁着眉倒跑进鞋里的沙子的，一看就是被磨得不怎么舒服。
有低着头认真挑选路边小摊上的工艺品的，他说很好看。
还有问路却因为实在不好识别当地人的英语口音而不得不选择国际通用语言—手语跟人交流的。
李懂美滋滋地看着照片中的顾顺，每张都好看。
顾顺收拾着东西，回过头就看李懂自己在那捧着相机满脸笑意的，于是也凑过去看看。
结果李懂把手一收，不给他看。
顾顺连个照片角都没看见，伸手捏了一下李懂的耳朵，说，怎么跟小狗似的，还护食呢。
你拍了什么好东西舍不得给我看。
李懂凑近他端详了一会，说，我看着你怎么有点酸呢。
顾顺抿抿嘴，那意思是，那你看了，我都吃醋了。
李懂退回去，笑嘻嘻地，说，都是我的，不给你看。
说是这么说，还是把相机递过去，让他自己翻。
顾顺翻了几张，都是风景照，别说照得是真的美。
不仅仅是美，除了美，你还能从这个照片里看出来拍照人在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情。
那是一种用相机表现出来的对所见景色的控制力。
顾顺一边翻着一边说，你这技术可以啊。
这张真的有意境。
这张好有生活气息啊。
这张上的景色我能记一辈子。
直到翻到自己的时候，翻动的速度慢了，话也不说了。
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看。
顾顺都不知道李懂是什么时候按下快门的。
看来他俩是真的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顺也喜欢趁李懂不注意的时候记录下他最随性的美好。
李懂看他不念叨了，凑到他旁边，脸贴在他手臂上，跟他一起看。
顾顺抬起胳膊把李懂圈进来，说，看看你的杰作。
我当什么你这么宝贝呢，合着是偷拍我怕我发现。
李懂后扬着头，从他下巴看上去，顾顺敛着眼，两个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李懂说，我不应该宝贝吗。
说完又低下头看顾顺手里的相机，看顾顺不翻页了还催他两声。
后来还是抢回来自己翻了。
顾顺搂着他，看着他因低下头而显现出来的脖子上的痣说，你现在这感情表达真越来越直白了。
李懂也没回头，说，也没见你脸红，我就说呗。
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
顾顺又紧了紧手臂，把脸埋在他肩膀，传到李懂耳朵里的声音很轻，谢谢你。
剩下的话顾顺一句都没说。
谢谢你回来。
谢谢你让我活下去来再遇见你。
谢谢你能这样不打折扣地爱我。
谢谢你让我还有机会爱你。
出去的时候顾顺和李懂连时差都没倒就去玩了，可能那个因为时候重回故地的各种感受支配了身体和情绪，所以倒也没觉出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经过十几天的奔波劳累，再加上时差这个时候又出来捣乱，两个人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空乘来问他们需要什么餐点的时候才勉强醒了一会儿，结果那点吃的从拿到手里到被收走，都没再动过。
下了飞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李懂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顾顺推着行李车还要牵着李懂带他走，以免他看不清路，来的时候停在停车场的车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肯定是开不回去了，顾顺叫了个代驾把两人送回家。
一上车李懂就又睡过去了，顾顺怕他坐着睡不舒服，就扶着他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车里空调开得低，还给他盖了自己扔在车上的外套。
把李懂安顿好之后，顾顺也坚持不住了，靠着车窗就睡着了。
顾顺是被车驶进小区轧过减速带的时候颠醒的，头在车窗上磕了一下还真的挺疼。
顾顺皱着眉揉了揉额头，又捏了捏因为保持了一个多小时歪着头的姿势而僵硬疼痛的颈椎，看了一眼窗外，快到家了。
顾顺拍了拍还在睡的李懂，轻声说，懂儿，到家了。
李懂忘记了自己还在车上，躺他腿上伸了个懒腰，手腕打在车门上立马给他疼清醒了。
他坐起身，右半边脸压得都是红印子。
因为李懂睡在腿上，这一个多小时顾顺动都没动，现在活动了一下腿，都麻了，还有点痒。
李懂看他那大长腿在车里相对狭小的空间里连活动都伸不直，就伸出手给他敲敲打打揉揉。
当年在部队的时候，这些基本的按摩手法大家都会。训练一天下来全身上下没什么舒服的地方，战友就互相按按。
这么多年李懂倒也没忘。
李懂对他说，就刚才我睡觉那个状态，你动我也醒不了。
顾顺摊在那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服务，说，我也睡了一路。睡着的时候没感觉，醒了就，得了。
还不单纯就是麻，又麻又痒，真他妈难受。
李懂抬眼看了他一眼，说，文明点。你怎么说我的来着。
顾顺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笑。
李懂使劲掐了他一下。
让你笑。
两个人一到家把行李往旁边一扔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李懂闭着眼趴在床上，说，还是家里舒服。
我要是再在夏天去那种地方我就是小狗。
顾顺看着天花板，拖长了声音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李懂睁开眼睛看着他，顾顺感受到他的视线侧过头来。
李懂说，汪。
顾顺笑得床都跟着颤了。
他捏了捏李懂的脸说，这么通人性呢。
李懂把他手打下去，翻个身钻进被子，闭眼睡觉。
顾顺也掀开被子躺进去，手臂往旁边一捞就把人搂怀里抱着。
李懂说，你是真不嫌热。
却是转了个身把脸埋在他怀里。
顾顺低下头让自己的唇和李懂的额头亲密接触了一下，说，有空调。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走了，抱一下少一下。
我都要成空巢老人了。
李懂在被窝里笑出声，说，你是留守儿童。
睡觉非要抱东西，每天都要喝牛奶，天天懂儿懂事儿喊个没完。
顾顺说，是。早上起来不知道谁抱着我拽都拽不下来，睡觉之前叫让我热牛奶，顾顺帮我拿这个顾顺帮我干那个。
还是个宝宝呢。
李懂觉得他真是烦死人了，屈起膝给了他一下，让他闭嘴睡觉。
顾顺乖乖闭了嘴，怀里的人呼吸也渐渐绵长。
他看着李懂的脸，轻叹了一口气。
舍不得是真舍不得。
但是他值得见识所有美好的东西。
他曾经没经历过的，他曾经失去的，他曾经遗憾的。
现在他都有机会去了解了。
那所有的离别就都不是问题。
顾顺吻了吻李懂因为露在外面而凉凉的耳廓，也闭上了眼睛，不再多想。
祝你好梦，我的宝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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